紐約地鐵是讓人又愛又恨。四通八達的地下鐵路網絡為紐約出行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但在裏面也常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甚至可以說是千奇百怪的人或物，讓人頗有穿越到電影中的奇幻感。
這套僅次於倫敦地鐵的世界第二古老地下鐵路，見證了紐約的發展與社會潮流的變化。位於布魯克林的紐約地鐵博物館裏停放著一節節已經退休的車廂，今天就讓我們坐上這些歷史的列車，探尋其背後的故事。
時代變遷
在這個紐約地鐵博物館，你可以看到不同年代的車廂以及當時的廣告，穿行其中，彷彿能清晰地感受到美國不同時期社會的變化。
初建時的地鐵車廂為暖色，座椅選用竹編材質軟而透氣，用於穩定的拉環都是皮質的，整體是種紮實耐用的感覺；二戰後，車廂整體變成藍與灰的冷色，金屬架代替了皮質拉環，少了一些溫度，但能感到冷戰時期美國的強大軍事實力；最近A線部份已經換成了新的車廂，深藍與明黃的搭配頗具未來主義風範。
要想釐清為甚麼會有如此大的風格變化，我們還要從頭說起。
源起於傳統美學
紐約地鐵緣起於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一場叫做「城市美化運動」（City Beautiful Movement）的社會活動。這場由社會中產發起的運動目標是在城市中修建具有秩序感、莊嚴的建築，建立公民道德的共同利益，從而促進社會和諧，提高民眾的生活品質。
秩序感、莊嚴、尊重，這在曾經的紐約市政廳車站還能看到一二，巨大的拱頂遮住了風雨卻保留了陽光與月色，行走於此能感受到社會對每個渺小個體的尊重，雖然只是行路匆匆，但也值得享受片刻藝術的光影。其中使用的白綠相間瓷磚裝飾紋樣、拱頂和花窗等元素，仍然可以在現在很多地鐵站看到相似的身影。
古典主義或傳統藝術體系下，「美」常伴隨「秩序」、「對稱」、「莊重」等字眼，因為人們在這種視覺環境下會更容易將自身放低，從而心生敬畏。早期城市的規劃者們正是希望用這樣美而好的環境為後人留下一個秩序井然的社會。
在社會的混亂中失序
不過現實遠不如設想的那麼美好，正如古典主義在現代社會的沒落一樣，因為無法滿足營運需求，1945年市政廳車站被宣布關閉。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社會動盪，見不到光的地下網絡彷彿成了犯罪的溫床，搶劫、偷竊、槍擊、兇殺等案件屢見不鮮。列車車廂內外遍布塗鴉，頻繁被破壞，但由於當時警力不足，維修人員流失，紐約地鐵運輸系統一度走向衰落。
從欣欣向榮到破敗不堪，紐約地鐵折射的是當代美國遇到的問題——當君子制定的規則遇到不講理的小人時應如何運作。在當今的視角下看一百年前的秩序制定者，他們真的是懷有善意與愛心的理想主義者，希望通過宏偉的建築與高雅的藝術約束人的行為舉止，但社會的發展導致人性的墮落又是難以預料的。紐約不會像北京一樣公開「清理低端人口」，但面對與日俱增的社會問題，越來越多人站出來呼籲恢復正常的社會秩序。
發生在當代的文藝復興
轉折點是1982年《大西洋月報》中詹姆斯·Q·威爾遜及喬治·凱林提出的犯罪心理學理論「破窗效應」引起社會廣泛關注。該理論認為，犯罪、反社會行為和內亂的可見跡象創造了一個城市環境，鼓勵進一步的犯罪和混亂。反之，如果一棟大樓的窗戶破損率少，則其中的公共衛生與犯罪行為也會降低。由此理論出發，紐約地鐵開始大力清洗車廂內外的塗鴉，重新設計與重建了部份地鐵站。
為了延續地鐵整體的視覺風格，後來的公共裝飾藝術也多採用彩色瓷磚工藝，並且有些還與所在站的景物有著呼應，例如林肯中心的地鐵站就有華麗的舞台劇形象，自然歷史博物館站的大象與海洋生物，時代廣場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多元形象⋯⋯這些像是隱藏在紐約地下的彩蛋一樣，下次你路過時可以留意一下裏面的故事。
雖然紐約地鐵做出了種種努力，但紐約地鐵治安問題仍需要改善，例如2025年初幾宗惡性的紐約地鐵事件令很多人為之揪心。我想紐約需要修復的「破窗」還有很多，作為每一個生活在這個社會的人，我們都有義務去重塑這些名為「公共道德」的玻璃窗，這一扇扇可以為社會秩序遮蔽風雨但也需要每個人用心維護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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