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想過會忘卻那個人,忘記那個地方。

也許那是前半生的細碎事,埋藏起來,不經意就過去了半輩子。青衫年少,同學風華正茂,坐在馮平山圖書館最寬大最愜意的一張書枱,落地玻璃窗外,遙望西環海面的南來北往,容易失神。閑翻線裝古書,偷偷送給旁邊同姓書友字條:我看青山多嫵媚,寫了就算。她又靜靜回噌半句:青山笑你多傻氣。

半生毫不費力氣地過去,又回來了那個土生土長的城市,同學不再少年,卻是各領風騷,人生事業都達到收割期;一場迎送飯聚,輕談淺說日常,以及兒孫生活,紅酒白肉,又回到那個優皮殖民地歲月,誰個不多情。試喝令人膽顫心驚的啡咖,友伴都先後成為該部門高管。話興正濃時,主人拿著一張4R的彩色照片讓我站著看,是四位女士的晚宴席上坐照。劈頭我就說認得出最左邊那一位,就是那個說我傻氣的老同學,潮州女兒,中學入讀教會女校,大學畢業試考第一,和醫生校友結婚,成為一間高等學府的行政主管。畢業後除了偶爾在街上碰上一、二次,人生各自奔波碌碌,幾十年來沒通音訊。她曾經工作過的學府也在2019年被警察特警圍攻,毀於硝煙催淚彈下,此是後話。

主人央我再細看照片,我說除了她,其他人都不認識。主人說最右邊的不是你夢魂牽掛的那一位?點破了當然輪廓依稀最是那人,幾十年來沒有一絲音訊,沒有再遇上過一次。今天容貌雍容舒泰,猶略帶年輕時點點矜持,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場合再遇上,連夢也不會想到會記不起她來。寫過的詩句:

陽光欺我、屋欺我、床欺我

知道疼就要說不疼,做夢也不要反側,驚怕痛消失了。那年我們午夜抵達古城,法國梧桐瀟瀟灑灑,雍仲兩傍肅立,騎三輪車的老師傅沒半點力氣,是我陪著他慢走;飯店如常客滿,我倆擠在大堂過一宿,清晨碰到專程去緣緣堂訪軼的老師,一面嚴肅問我們來做甚麼。妳在湖邊濯足,和石像凝頷相視,我唸著莫愁、莫愁,祝願妳終生莫愁;妳嗔道此生再沒有夫姓。踏足長城,戴著太陽鏡輕聲喘息,迎著塞外那永恆惹人的風;回來後校友告訴我,全因為妳長髮巧笑的風姿,才看到我也去了一趟長城。

記憶有沒有期限,會不會像長城石頭一樣不管風吹雨淋?是懷人,還是懷土?

那是最有機遇的時代,大師校友論七運、八運、九運,術數我半點都不懂,只知道那是生機勃勃,人人力爭上游,恪守普世價值,講人情道理,尊重個人的自由社會。中國發生政治運動,自由災害,香港都成為逃生門,周濟翻山越嶺泅水而來的難胞,香港上世紀經常發生風災雨災火災疫災,除了政府施政改善民生,善心人士也會贈醫施藥,辦學,敬老憐幼恤貧,義演義唱賑災,都是全民捐獻,多者千百萬元,力小者一元幾角;人飢己飢,人溺己溺,沉澱昇華打造成獅子山精神。

百年成就的獅子山精神,一千日不到就打個稀巴爛。很多朋友、校友在獄中都一年有多,未審未判的政治拘禁,假法律之名而行,言論自由已經煙消雲散。香港哀歌,初心守護在囚人士。

主人輾轉借來的一幀照片,四位醫生夫人,生活在香港最優渥的年代,今生何悔。我的那位莫愁師妹,如何璧還那珍之重之傾城傾國的照片,取消當年私締的21條貓狗不平等條約。

那個人,會重遇嗎?擦身而過,會否縱使相逢應不識?那地方,還可以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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