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美國財政部部長耶倫訪京,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趣事:她見中共国務院副總理何立峰時,竟然一邊握手,一邊哈腰,上半身約30度前傾,貌似鞠躬,更把動作重複三次。何立峰見狀,並未回禮,反而微微後退,似乎要留給耶倫更多空位,讓她彎腰彎得深一點。

耶倫的三鞠躬,惹來一些美國人批評,認為此舉不符外交禮儀,表現軟弱,有辱國格,布殊的前白宮幕僚甚至說,耶倫看起來像是被傳喚至校長室的學生,正投中国人所好。

無可否認,耶倫的動作是有點尷尬,她若非混淆了中国與日本的禮儀(換作彬彬有禮的日本人,必鞠躬回敬耶倫),就是抵達中国後被有心人「老點」,告訴她「三鞠躬」是中国人的打招呼方式,從而炮製出這幕「美帝向中国示弱」的好戲。

常言道「聽其言,觀其行」,但今次我們該反過來說:「觀其行,聽其言。」不管耶倫在鏡頭前如何「卑躬屈膝」,真正的重點是她到底跟中共官員講了甚麼——綜合各方報道,耶倫對中共所講的話,其實比国安處近日對八個港人的恐嚇更強硬。

耶倫返美後受訪,說她此行目標是告訴中共,關乎美國國家安全的事,決不妥協,哪怕損害自己的經濟利益,美國也會繼續維護國安,並強調他們若採取一些措施,會影響中国經濟,「必確保行動是透明、精準和有理的(we will make sure that they are transparent, narrowly targeted, and well explained)。」

說得白一點,耶倫只是禮貌周周把以下訊息帶給共官:「美國人少賺點錢沒關係,但我們打蛇一定打七吋。」

話說回來,耶倫向何立峰三鞠躬,雖似過份謙恭,但這原是從前中國賢者的美德,難道你沒聽過孔子七世祖正考父的事跡?據《左傳》,宋國大夫正考父的家廟鼎上,刻有以下銘文:「一命而僂,再命而傴, 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余敢侮。」

銘文意思是說:正考父官升得越高,權力越大,就越謙卑,第一次被任命時,他彎著腰,第二次受命是鞠躬,第三次受命則俯下身子。平時走路,非但不趾高氣揚,反而靠牆而行,謙恭至此,亦沒有人膽敢侮辱他。正考父謙謙下人的舉動,簡直比耶倫有過之而無不及。有教養的人,就是如此。

耶倫是否有損國格,見仁見智,但年紀比她小一截的何立峰,見到老前輩客人畢恭畢敬,不鞠躬回敬也算了,還有意無意把身子退後一步,讓76歲的耶倫婆婆繼續給他鞠躬,這樣反應,丟臉的應該是中国。更諷刺的是,「環球網」發文評論此事,竟說:

「谦恭在礼仪之邦的中国,是受人尊崇的美德,不可能有人因为谦恭守礼而受到诟病。谦恭的对立面是傲慢,谁会喜欢傲慢的人或国家呢?一些“永远不会低头”的美国官员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傲慢。」

誰傲慢?誰「永遠不會低頭」?這次大家應該看得很清楚吧。◇(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馮睎乾,作家,在多家媒體任專欄作家。www.patreon.com/sefir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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