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35周年將至,特區政府如臨大敵,港警昨日更以「維護国家安全條例」第24條「煽動意圖的相關罪行」拘捕五女一男,包括獄中的鄒幸彤、她的母親和四個朋友(今日再逮捕多一人),是「第23條立法」後首次亮刀。「保安局」局長鄧炳強昨天見記者說,被捕人士涉嫌以匿名方式,透過一個叫「小彤群抽會」的社交專頁,「利用某個將至的敏感日子」,連續發布一些意圖煽動的帖文,挑起市民對中央政府、特區政府及司法機構的憎恨。

但翻查鄧炳強所謂「煽動」帖文,原來都是鄒幸彤寫自己的六四回憶,沒有口號,沒叫市民上街。如果真的犯了甚麼「罪」,也只是提及一些政權不想你記得的事而已。更荒誕的是,鄧炳強向記者交代案情時,完全避談「六四」兩字,僅以「這個課題」、「敏感日子」、「sensitive day」、「特別日子」代稱。其間,鄧炳強不忘強調「條例保障市民言論自由」、「做法與全世界其他文明地方政府一樣」。

可惜沒有記者追問:「鄧局長,請問哪個文明國家的人,會因為憶述『敏感日子』而身陷文字獄呢?」恕我孤陋寡聞,實在想不出當今世上還有哪個「文明地方政府」會跟香港同流。上溯前朝歷史,大清的文字獄已夠森嚴了,「維民所止」固然犯禁,就連普通成語「宵衣旰食」也會惹禍——乾隆年間祝廷諍為祝氏祠堂撰碑文,曾用「宵衣旰食」四字,由於這成語通常用來形容皇帝勤奮,祝氏族人擔心冒犯皇帝,便紛紛磨掉自己的名字——但仍未出現「敏感日期文字獄」。

如果大清國的文字獄「完善」到今日香港的程度,相信曹雪芹早就被人斬首,《紅樓夢》也會被劈板燒書了。為甚麼呢?也許很多讀者沒有留意,《紅樓夢》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叔嫂逢五鬼」就隱藏了一個「敏感日子」。話說曹雪芹寫馬道婆受趙姨娘之託,向寶玉和鳳姐施五鬼魔法,兩人中魘三天後,得癩頭和尚及跛足道人相救,明言「三十三日之後,包管身安病退」,最後寶玉鳳姐果然如期病癒。

儘管曹雪芹從未說過寶玉哪天着魔,但卻把病癒日期交代得清清楚楚:病好的第二日,正是四月廿六日芒種。聰明的讀者按照曹雪芹留下的草蛇灰線,由四月廿五日(病癒日子)倒數三十三天,即三月廿二日(以三月有三十日來計算),就是癩頭和尚及跛足道人出現的一天,再上溯三日,自然算到寶、鳳中魘的日期,就是刻意被作者隱去的三月十九日。

在清代,三月十九日是一個「敏感日子」、「特別日子」——李自成攻入北京,「越是勤政越亡國」的崇禎在煤山自縊,大明覆亡之日,正是1644年(甲申年)三月十九日。入清以後,「三月十九」和「甲申」自然成了「特別日子」,如呂留良詩「甲申以後山河盡,留得江南幾句詩」,大家都明白「甲申」是甚麼意思,決不會像今天中国某些小粉紅,對「六四」一無所知。

曹雪芹刻意在小說留下大量線索,暗示「敏感日子」,按照鄧炳強的邏輯,肯定是有計劃、有系統地意圖煽動,挑起老百姓對大清皇帝、朝廷及地方政府的憎恨了。很遺憾,大清國沒有今天那麼「完善」的「維護国家安全條例」,結果讓曹雪芹這個反中亂清的暴徒得以肆其狂吠,荼毒幾代老百姓的心靈,難怪它會亡國了。

既然連文明的大清國也沒有借「敏感日子」羅織罪名,到底有哪個「文明地方政府」會跟香港一樣呢?儘管我不會再召喚甚麼「反駁隊」(他們之前完全無視我的提問),但我仍然忍不住問:你知道「敏感日子」有多少種表達方式嗎?像《紅樓夢》的草蛇灰線法是一種,說「己巳、己巳、乙未」是另一種,甚至還可以說「prid. Non. Iun. MCMLXXXIX」(拉丁文)⋯⋯我真擔心,經鄧炳強這樣一搞,「敏感日子」會以千奇百怪的方式遍地開花,那就對国家不好了。

那麼《紅樓夢》要不要禁?曹雪芹教曉我們怎樣講「敏感日子」,當然要禁。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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