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白宮發布兩份聲明稱,美國在沙特阿拉伯分別與俄羅斯和烏克蘭舉行了會談,並就黑海航行安全和停止攻擊能源設施達成共識,美國同意推動解除對俄羅斯的部份制裁。這是特朗普政府在斡旋俄烏停戰談判中取得的階段性成果,如果協議實施,將代表朝著更廣泛的停火方向取得明顯進展。

黑海協議的前世今生

黑海航行安全協議的達成,是近期沙特會談的核心成果。根據白宮聲明,美國分別與俄羅斯和烏克蘭承諾確保黑海航行安全,杜絕使用武力,並防止商業船隻被用於軍事目的。

黑海作為俄烏衝突的重要戰場,其戰略意義不言而喻。對烏克蘭而言,黑海港口是其糧食出口的生命線,直接關係到國家經濟命脈和全球糧食安全。

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俄羅斯對黑海的封鎖和軍事行動嚴重阻礙了烏克蘭的出口能力,導致全球糧食價格波動。但是自2023年烏克蘭成功發動多次襲擊後,俄羅斯從黑海東部撤出了海軍力量,自那以後,海上戰鬥只是戰爭中相對較小的一部份。

對俄羅斯來說,黑海不僅是其南部戰略屏障,也是其農產品和化肥出口的重要通道。2022年7月在聯合國和土耳其斡旋下俄烏雙方曾達成一項黑海糧食協議,但是由於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導致其糧食和化肥出口受阻,2023年俄羅斯退出了這項協議。

得益於特朗普政府的穿梭外交,3月25日達成的新協議是對2022年黑海糧食協議的某種延續。白宮在聲明中提到「美國將幫助俄羅斯恢復農產品和化肥向世界市場出口」,以及「降低海事保險費用、加強港口准入和支付系統」,顯示美國對俄羅斯長期訴求的某種讓步,意在通過經濟利益換取軍事上的緩和。

俄羅斯:有限讓步與強硬底線

儘管黑海協議表面上體現了俄烏雙的某種妥協,但各方在談判中的立場和訴求卻呈現出顯著差異,而且俄烏雙方表現出非常大的敵意和不信任,這將會方是未來雙方直接談判的一大障礙。

當地時間25日,俄羅斯公布了此次會談主要成果的聲明,並提出黑海停火協議必須在滿足解除俄羅斯部份糧食和貿易制裁後才會生效。

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當天表示,莫斯科正在「分析」俄美會談的結果,並指出目前沒有普京和特朗普直接對話的計劃。這意味著俄羅斯並未立即承諾執行協議,而是在權衡各方得失。

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當天的表態也清晰地反映了俄方立場:願意達成黑海協議,但鑒於僅與基輔達成協議的悲慘經歷,這次協議還需要附加嚴格的條件,包括美國必須「命令」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遵守協議,並提供「明確保證」。

這一條件不僅凸顯了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不信任,也表明俄羅斯對美國主導談判的依賴與警惕。

俄羅斯對黑海協議的支持是有限的戰術性讓步,而非戰略性妥協。俄羅斯此前提出的和平條件是,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承認俄羅斯對克里米亞及東部四州的控制,烏軍撤出東部四州全部行政區,並且不能在烏克蘭部署長程武器,這些核心訴求並未在此次談判中觸及。這表明,黑海協議對俄羅斯而言,更像是一個緩解制裁壓力、恢復出口利益的短期工具,而非通向全面和平的路徑。

烏克蘭:謹慎樂觀與底線堅守

烏克蘭始終堅持領土完整和主權不受侵犯的底線,對於任何可能被視為「讓步」的協議條款都極為敏感。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25日在會見媒體時說,與俄方談判最艱難的問題有兩個,即領土問題和全面停火問題。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會談期間,烏美代表團沒有討論領土問題,但他認為美俄代表團可能就此進行了討論。烏方沒有就領土問題與美俄達成任何共識。

對於黑海協議,澤連斯基指出,從美國發表聲明的那一刻起,海上局勢理應恢復平靜,並且針對能源設施的打擊必須停止。澤連斯基表示,烏美、俄美聯合聲明中未明確違反協議的後果,不過,烏克蘭已與美國達成約定,如果俄羅斯違反協議,烏方將提供證據,美方隨後會採取措施。澤連斯基還提到,美國總統特朗普有足夠手段影響俄羅斯以結束衝突。

烏克蘭國防部長烏梅羅夫當天下午表示,基輔將把俄羅斯軍艦在黑海東部以外的任何活動視為侵犯和威脅,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將擁有充份的自衛權。

烏梅羅夫強調,為有效實施協議,重要的是儘快舉行補充技術磋商,就協議實施、監測和控制的所有細節和技術方面達成一致。

總體來說,黑海協議雖然有助於烏克蘭恢復糧食出口,但若需在軍事行動上做出讓步,烏克蘭可能會持謹慎態度,不會輕易接受任何可能削弱其軍事行動的協議。

美國:平衡斡旋與地緣考慮

作為談判的推動者和協調者,美國在黑海協議中扮演了關鍵角色。特朗普政府的策略是通過局部協議建立信任,逐步向全面停火推進。

白宮聲明顯示,美國仍在嘗試通過外交手段牽制俄羅斯。在保證黑海安全的同時,美國並未直接解除對俄制裁,而是僅在糧食和化肥出口方面做出讓步。這一策略實際上是希望通過部份經濟利益換取俄羅斯在軍事行動上的克制,可被視為特朗普政府對莫斯科的某種示好,以改善美俄關係。

近年來,美國在俄烏衝突中的角色備受爭議。一方面,美國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支持,助其對抗俄羅斯;另一方面,美國又在推動雙方停火,試圖通過外交手段緩和局勢。這次在沙特的會談,表面上看是美方在充當調解者的角色,試圖在黑海地區達成安全保障,但實質上,美國的介入不僅是為了地區穩定,也有其自身的戰略考慮。

特朗普團隊公開表示,希望通過推動俄烏和談,緩解歐洲盟友的壓力,以騰出手來應對中東和亞太地區的挑戰。然而,這一策略也引發了歐洲國家的疑慮,歐洲擔心特朗普可能犧牲烏克蘭利益以換取與俄羅斯的交易。

在目前國際政治中,尤其是在地緣政治中,實用主義實際已經成為主導原則,特朗普的思維普遍被認為正是實用主義思維。

特朗普關於俄烏戰爭看法正獲左派認可

雖然特朗普上台後逆轉了拜登政府對俄烏戰爭的政策,引發歐洲盟友的疑慮及在美國國內遭遇一些反對,但是隨著特朗普外交政策的有序展開,一些反特朗普的左派輿論開始轉變了觀點。

3月18日,美國《國會山報》刊登署名庫珀曼(Alan J. Kuperman)的文章《很可悲,特朗普在烏克蘭問題上是對的》(Sadly, Trump is right on Ukraine)。庫珀曼是全球政策研究碩士課程的教師,也是核擴散預防計劃的創始協調員。《國會山報》是比較偏左派的媒體,此前比較反特朗普,但這篇文章承認特朗普的烏克蘭政策是正確的。

庫珀曼在文章中寫道:「我很少同意特朗普總統的觀點,但他最近關於烏克蘭的有爭議的言論大多是正確的。這些言論看起來很荒謬,只是因為十多年來,西方觀眾已經不斷被灌輸有關烏克蘭的假訊息。現在是時候澄清三個關鍵點了,這三個關鍵點解釋了為甚麼烏克蘭人和前總統拜登——而不僅僅是俄羅斯總統普京——對烏克蘭戰爭的爆發和持續也要負有重要責任。」

庫珀曼在文章中提出的三個觀點是:俄烏戰爭完全沒必要、拜登和澤連斯基在發起和升級戰爭方面也發揮了相當的作用、西方媒體一直在撒謊。

3月18日,美國《外交政策》雜誌刊出哈佛教授格艾利森(Graham Allison)的長文:《烏克蘭是時候接受一個醜陋的和平了》(It’s Time for Ukraine to Accept an Ugly Peace)。文章指出,澤連斯基別無選擇,只有妥協求和。「此時此刻,澤連斯基的團隊應該盡最大努力利用剩下的幾張牌來談判一個醜陋但可持續的和平。」

黑海協議現實意義與特朗普外交再評估

黑海協議的達成,不僅為俄烏戰場上的軍事衝突帶來一絲緩和的可能,也展現了特朗普政府在外交斡旋中實際成果。

雖然協議仍面臨執行中的挑戰和各方不信任的問題,但它標誌著美俄烏三方在某些關鍵議題上的有限共識——確保黑海航行安全、避免對能源基礎設施的進一步攻擊、以及為俄羅斯農產品出口提供便利。這一成果不僅對全球糧食供應鏈至關重要,也為未來更廣泛的停火談判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隨著越來越多的左派學者和媒體開始認可特朗普關於俄烏戰爭的觀點,特朗普的外交策略正在被重新評估。黑海協議的達成無疑為這一趨勢增添了新的佐證。相比於拜登政府在戰爭初期的激進援烏政策,特朗普政府更傾向於現實主義的外交手段,試圖通過利益交換促成局部停火,進而推動更廣泛的和談進程。

無論未來俄烏關係如何發展,黑海協議的達成都表明,外交手段仍然是解決衝突的重要選項,而特朗普的策略正在加速改變美國國內外對俄烏戰爭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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