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名醫秦景明是明朝雲間(今江蘇省松江縣)人,自幼多病,因此對醫學產生濃厚興趣。秦景明尤其擅長治療兒科疾病,後又精通內科,生前著有《大方折衷》《痘疹折衷》《幼科折衷》《幼科金針》等書,其中一部重要的作品是《症因脈治》。

《三異筆談》中有一篇記載他為人看痘疹尤為靈驗的故事。有一天,秦景明應鄰縣的招請出診,當船停泊在城外時,太陽剛剛初起,見到一個女子在橋底下織布。他對僮僕說:「你試一下去抱著她的腰跟她開玩笑。」僮僕說:「有她的父親兄長在,一定會飽受他們的拳頭!」秦說:「有我在,你怕甚麼!」

僮僕就照著他所說的去做,偷偷地走到女子身後,突然用力將她抱起來,女子大驚,跟著大聲叫喊,村裏人都走出來了,要抓他打他。秦景明站在船頭,叫道:「是我叫他這樣做的。」村民大多認識秦景明,連忙將他迎上岸來,詢問他為甚麼。秦問這個女子還沒有出過痘嗎?有人回答:「是的。」秦又說:「現在她將要出痘,但痘毒隱伏在腎中出不來,即使用藥物都很難醫治,所以我故意使人驚嚇她,讓痘毒提升到肝上,這樣就可以著手治了。」村民們恍然大悟,更加信服他了,便求他開藥方。

秦景明的醫技一流,只是他打牌的癖好很大,一坐下來打牌就不肯停,這時即使親朋好友請他去治病也不顧了。南翔有一富家,兄弟兩人都死了,只剩下妯娌(兄妻和弟妻)兩人和一小兒子一起生活。小兒子才幾歲,出了痘;母親派僕人用快船去請秦景明,並讓他們限定時間趕回來。僕人到達時,秦景明正在牌桌上打得興高采烈,徹夜不休,到第二天早晨方才住手,就托說潮水不順,才遲遲到來。當抵達南翔富家時,進門一看,孩子已經奄奄一息,都快要斷氣了,秦景明大吃一驚,打算轉身便走。周圍的人說道:「先生遠道而來,不吃一頓飯就走,這是不合於禮節的,請進另一間屋子。」

這時孩子的母親出來了,一手提起他的鬍子,一手握著刀,說:「昨天我用快船去接你,船夫很多,此間並無長江大湖,哪裏來的潮汛?即使是你怕顛簸,改乘轎子,我不會吝惜幾十兩銀子的。小兒的痘子前些時還有點顯露出來,然現在又復隱回去了,所以請你來。如果兒子不能生,我也不想活了,這樣你也不能活,我會先刺你,然後就立即刺自己自殺。我不忍心見到兒子死,將來如何見先夫於地下。」

秦景明感到十分窘迫,不敢回話,只是說造孽了。婦人又激他說:「人人都知道你醫術高明,現在卻不能醫一個小孩,你這半生不是欺世盜名嗎?」秦景明低頭沉思了一會,說:「現在還有一種方法,不妨可以試一下。」

於是就派人在地上挖好一個坑,裏面鋪上蓆子,然後將小兒放在上面,用細黃土圍遮小兒全身,只留面目,煎藥水灑之,再以席蓋在上面。婦人將門鎖上,與秦景明一起守護著。到半夜時,忽聞奇臭不可耐,秦景明躍然大喜,說:「生了!生了!」再看那孩子,痘子已經出來了,全身處處皮敗腐肉都變成漿,但已無性命之憂了。

秦景明這時又想回去了。婦人仍對他說:「懇請先生再留半個月,我願送給先生一千金祝壽;同時亦可在我們鎮上行醫,施惠於鄉親。」第二天婦人又約了好幾個人來陪秦打牌,秦也高興得忘了回家。南翔的父老鄉親聽到此事後,請他看病的人接踵而至,他所收到的診金超出平時的數倍。

秦景明臨走時,堅決不受婦人所贈的一千壽金,說:「這不是靠我的醫術,而是因為府上祖先積德,合當香火不斷所致,實在不敢貪天之功。何況我在這裏為人治病,得到的錢已經不少了,所以這筆重金斷難領受。」主婦乃派人強行將銀子送到船上。

秦景明回家後,用這筆銀子修建了一座痘神院。秦晚年時,有個衣衫襤褸的道人來就診,秦為他按脈,說:「六部皆陽,人間無此脈。」道士用手拂秦的鬍鬚說道:「孺子可教也!」說完道士一下就消失了。秦景明入屋後,兒孫們見到他都圍著他笑,原來道士用手拂過的鬍鬚,都變成漆黑,而其餘的仍像雪一樣白,後來人們就稱他半邊胡,而秦稱自己為仙髯。#

資料來源:《三異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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