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陣夏日小雨飄過時，特拉赫滕伯格（Lloyd Trachtenberg）張開雙臂，迎接每一滴雨水，彷彿當地多年未曾下雨。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陣乾爽的沙漠微風在高達90華氏度（約32攝氏度）的酷熱中掠過。
對於在距離墨西哥邊境僅四英里的亞利桑那州赫里福德（Hereford）的萊恩有機農場（Laine Organic Farms）勞作的特拉赫滕伯格而言，這場小雨對熾烈的日光來說是一次短暫的緩解。
他表示，從事有機農業並不輕鬆。「又髒、又熱——另外你得每周七天拚命幹活。」他補充，「機器總是壞。這裏需要修一修，那裏又出新問題。」
現年75歲的特拉赫滕伯格與71歲的妻子德波伊（Terrie DePoy）經營著他們的有機農場，獲得收入的同時，也希望能在退休時留下持久的傳承。
他們努力且有策略地勞作，付出的時間遠超最初預期。他們的勞作體現了一個信念：自然會公平回饋相應的付出。
「你投入多少，就會收穫多少。」德波伊表示。
特拉赫滕伯格提到，若沒有不斷上漲的成本、相較現代農業更低的產量，以及繁複的文書工作，有機農業幾乎可以說是理想的生活方式。
多年來，他目睹有機農業因聯邦政府支持以及越來越多消費者希望買到不含化學物質和農藥的食品而迅速發展。但如今他與許多小農場主卻面臨著日益加重且昂貴的監管負擔。
2008年，據美國農業部（USDA）報告稱，美國有14,540個獲得認證的有機農場，使用的土地面積達410萬英畝。到2021年，這一數字增長到17,445個農場，土地使用面積接近500萬英畝。
與此同時，消費者對有機產品的支出也在增加。根據農業部的數據，2021年有機作物的銷售額達61億美元，比2019年的58億美元增長了5%。
自然之道
在2004年開始經營農場之前，特拉赫滕伯格和妻子便對園藝充滿熱情。這對他們而言是一項健康的活動，使他們始終能與土地維繫連結。
特拉赫滕伯格堅決反對化學和製藥公司，以及它們與大規模農業及批發零售食品產業的關聯。
他曾是一名心理健康治療師，直到2000年退休。他還曾擔任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牲畜質檢員，並負責紐英倫地區六個州的相關工作。
通過這段經歷，特拉赫滕伯格獲得了關於有機食品的知識，並堅信其相較許多超市所銷售的加工和受化學污染的產品更為健康。
「我們最初只是以有機的方式種植自己的作物。」他說，「但沒有任何認證。我們決定，這就是我們要走的路。」
德波伊在密歇根的一個農場長大，最近從護理行業退休以專注於有機農業和健康生活。
據她表示，如今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加工食品的危害，特別是其對健康的影響。有機農業為現代農業提供了一種自然的替代方案，而後者往往將利潤置於健康之上。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儘管許多同等規模的小型農場在整個行業發展過程中面臨困境，但萊恩有機農場仍設法保持了盈利。
「我們的盈利水平足以支付農場的所有開銷，包括飼料一類的東西。我們賺的錢足以應付這些開支。在去年之前，所有資金都是我們自掏腰包。而現在我們開始進一步擴展了。」他說。
特拉赫滕伯格認為，聯邦政府的補助金和稅收優惠項目會更青睞規模較大的有機農場，而非像他們這樣的家庭農場。
「如果你只有20英畝的土地，那你就被歸為小農戶。」他說，「你拚命爭取，但你就是不夠大，不夠『標準』，不夠『合格』，所以你得不到那些優惠。」
美國最大的認證有機農場是位於加州聖華金谷的加州有機農場（Cal-Organic Farms），認證土地面積約為4萬英畝。
繁瑣的官方程序太多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官僚作風以及監管障礙讓新農戶開展有機農業面臨許多挑戰。
每年，有機農民需投入數千美元用於獲得FDA的有機認證，還要接受年度合規檢查，以符合嚴格的聯邦標準。同時由於通貨膨脹，農戶正面臨著不斷上漲的維護和營運成本。
特拉赫滕伯格指出，許多人發現這項工作所付出的辛勞遠遠超過了從產出和投資中獲得的回報，這使他們在決定是否從事有機農業時再三權衡。
「有機耕作需要更多的勞動，因為你不能使用化學物質。你得和雜草作戰——還得應對天氣變化。」他說。
過去幾年中，該農場降雨量極少。不過，他們深達300呎的水井仍通過了有機農業的潔淨水源認證。
「每年都必須檢測，以確保水中沒有污染物。」特拉赫滕伯格說。
2022年，恩格爾哈特（Mollie Engelhart）在德薩斯州班德拉（Bandera）建立了「主權牧場」（Sovereignty Ranch），這是一個佔地206英畝的牧場，並獲得了再生農業的認證。在此之前，她曾經營加州一個佔地56英畝的農場。
該牧場在溫室和田地裏種植各種作物，並養殖牛、豬、山羊和綿羊，還設有餐廳和售賣肉類及農產品的攤位。
恩格爾哈特表示，一方面有機農業避免使用化學農藥和化肥等合成物，另一方面再生農業的目標則是恢復和提升土壤質量、水資源和生物多樣性。
「有機認證基本上就是一張你能做甚麼、不能做甚麼的清單。它主要是在於不能噴洒化學物質。」她說。
「對於小型農場來說，有機認證的主要問題在於你必須記錄每一筆種子的購買情況。這個本身沒甚麼問題。但如果你是個市場型農戶，種植200種不同的作物，那要追蹤這麼多種子的來源就非常困難了。」
陳年有機種子則可能帶來更多問題，因為其記錄或不完整，甚至缺失。因此，農民除了提交相關文書材料外，還需要提供一份宣誓聲明。
恩格爾哈特表示，整個過程都將非常耗時。
「再生農業的認證更多是基於土壤檢測。根據你的認證等級，你需要承諾減少使用化學物質，或者完全不用。」恩格爾哈特在接受《大紀元時報》採訪時提到。
「這也涉及到再生農業的一些核心原則，比如種植覆蓋作物、提升生物多樣性、不翻耕土壤、（將飼養）動物整合（入系統中），以及減少甚至完全不採用化學物質等等。」
恩格爾哈特認為，額外的文書工作和政府監管對小型有機農場來說更像是一種「罰款」。
「法規在懲罰那些較少採用化學物質的人，而大量使用化學物質卻會得到好處。」
恩格爾哈特表示，由於沒有代表有機農民的遊說團體，政府在發放補貼和提供政策支持時往往優先考慮大型主流農業團體的利益。
她認為，更多的地方自主權以及較少的行政干預才最有利於小型有機農場的發展。
「我對小農戶能繼續堅持下去抱有希望，但這真的很難」，恩格爾哈特提到，「我正在為償還貸款和支付我們所有其它賬單而苦苦掙扎。」
「農民可以種出全世界最優質的農產品，但如果人們不願再去農貿市場，或驅車前往農場，或是做出必要努力來支持我們，那我們這個行業終將會消失。」
更高的成本
據ProduceLeaders.com報道，獲得USDA（美國農業部）有機認證的成本高昂，這使得新建有機農場以及從傳統農業轉型為有機農業的農戶面臨不小挑戰。
與規模較大的主流農業企業相比，小型認證有機農場往往難以僅靠自然方法維持土壤健康。
美國出台的《2014年農業法》提供了相應的資金支持，以幫助農民減輕認證成本負擔，同時更新全國認證有機農場的數據庫和相關技術系統。
賓夕凡尼亞州立大學推廣服務中心的研究發現，有機認證的費用根據農場規模和總銷售額的不同，大致在700到3,000美元之間。這些費用包括申請費、現場檢查費以及每年的認證費用。
「我們很早便想申請認證了。」特拉赫滕伯格同《大紀元時報》表示，「但這過程既昂貴又需要進行大量政府方面的文書工作。」
「我們最初研究的時候，發現僅註冊費用就需要12,000美元。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一下子拿出的數目。」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維持有機認證資格還需要每年接受檢查，而這也意味著額外的自費支出。
「我們得支付檢查員的費用，包括差旅、住宿——所有費用都得我們承擔。」他說。
「她要在這兒待整整一天，用八小時檢查我們20英畝的地。她會四處走動查看所有細節，之後再花一個多小時坐在電腦前處理文書。」
他說，如果他們購買種子，這些種子則必須是有機或是原種傳承品種（heirloom）。
「我們通常會保存所有自己的種子。一旦它們種在我們的土地上，就算是有機認證的了，我們就可以繼續使用。」特拉赫滕伯格說，「我們必須把一切都記錄在案。」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一旦USDA批准某產品為有機產品，就意味著該產品確實符合既定的有機標準。
他也坦言，有機市場中存在很多欺詐行為。許多貼有「有機」標籤的產品實際上來自那些對有機農業監管寬鬆，甚至完全缺乏監管的國家。
根據USDA的相關規定，有機農業禁止採用一些常規農業用具，包括合成肥料和農藥。
有機農業技術的優勢包括：改善土壤結構和肥力、減少水土流失、增加生物多樣性，以及降低接觸有毒化學物質的風險。
根據2022–2023年《加州有機農業報告》，加利福尼亞州在認證有機農產品方面位居全國首位，擁有3,582個認證有機農場。
USDA數據顯示，2021年，威斯康辛州擁有1,455個認證有機農場，位居全國第二，佔全美總數的8%。該州擁有245,333英畝的認證有機農田，平均每個農場面積為169英畝，低於全國平均的281英畝。其中，牛奶是最主要的有機產品，銷售額達到1.07億美元。
佛蒙特州的有機農場佔比最高，達到11%；加利福尼亞州、緬因州和紐約州的佔比則各為4%。
據EdenGreen.com報道，有機農業行業面臨的不僅僅是成本上漲，還有可持續性的挑戰。
「有機農業需要比傳統農業更多的土地來生產相同的產量。」該網站指出。
若管理不當，這種對土地使用的增加會導致更多森林砍伐。此外，由於灌溉系統效率較低，有機農場通常也需要更多的用水。
無土替代方案
USDA最近決定將水耕栽培納入有機認證範圍，而這對傳統有機農業來說構成了新的挑戰。
水耕栽培是一種不使用土壤、而是通過營養液種植作物的方法。
2020年3月，美國食品安全中心（Center for Food Safety）對聯邦政府提起訴訟，反對這一認證決定，認為水培未能滿足對健康土壤的基本要求而不符合有機標準。該訴訟旨在禁止將水培農產品貼上USDA有機標籤進行銷售。
在養殖動物和使用有機方式種植作物方面，特拉赫滕伯格和德波伊皆願意將自己視為「熱愛者」，而非「痴迷者」。
他們樂於看著種植的植物在自然環境中茁壯成長，使用的灌溉系統每分鐘從農場天然水井中泵出井15加侖的水。開花的洋薊，以及西瓜、蘆筍和綠葉蔬菜在施有畜禽糞便和魚油的土壤中盎然生長。
戶外，母雞在咯咯叫，公雞在雞舍裏打鳴，豬懶洋洋地在泥坑中打滾，而農場飼養的牛則自由地在田間漫步。
特拉赫滕伯格認為，以與自然共處的方式經營農場是一種道德責任。儘管行業中充滿重重障礙，他依然願意堅定地履行這一使命。
「從道德角度來看，這樣的投資是值得的。沒有相關背景的人是不會去做這件事的。當金錢和權力被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時，我真的非常憤慨。」特拉赫滕伯格表示。#
英文報道請見英文《大紀元時報》：Why Organic Farmers Are Facing Headwinds After Years of Steady Grow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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