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熙修、楊剛、彭子岡和戈揚被譽為「民國記者四大名旦」。這四個人都是台灣時代有名的女記者,但在中共當政後都遭厄運:楊剛自殺,浦熙修、彭子岡、戈揚都被打成右派。
本文著重談一談浦熙修人生滄桑巨變的往事。
偶然成記者
浦熙修1910年出生於江蘇嘉定的一個書香門弟,父親曾在北平北洋政府交通部工作過。浦家三姐妹都畢業於北平女子師範大學,大姐浦潔修曾留學德國;妹妹浦安修嫁給了後來成為中共元帥的彭德懷;她本人誤打誤撞變成民國知名女記者。
浦熙修上大學時就結婚成家。1933年大學畢業後,她應聘到北平志成中學,當了一名國文教員。
1936年,原本不想離開北平的浦熙修,在丈夫袁子英的要求下,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南京。
受那個時代婦女解放思想的影響,她不想做家庭婦女,就根據廣告去了一家地產公司應聘,結果沒有被錄取。老闆說:「我們公司不招結了婚的女職員。」但老闆發現她的應試文章寫得好,就把她介紹給《新民報》的陳銘德。陳銘德先安排她做發行,之後安排她在廣告科。
一個偶然機會,讓她嶄露頭角。
當時,南京女子學術研究會在中山陵旁邊舉行周年紀念會,臨到開會時,《新民報》才得知消息,可報社記者都外出採訪去了,無人可派。情急之下,老闆陳銘德安排浦熙修前去救場。
浦熙修不負重託,回來後寫出採訪報道《流徽亭畔一盛會——女子學術研究會周年大會別記》,因文筆流暢洗鍊,吸引了讀者,博得同行的讚許。老闆知人善任,立即將她調到採訪部當記者。
從此,她成了《新民報》第一位女記者。
報道成典範
1937年7月7日,抗日戰爭全面爆發。12月13日,中華民國首都南京淪陷,《新民報》被迫西遷重慶。
1938年,浦熙修歷經千辛萬苦,逃難到了陪都,繼續在《新民報》上班,並擔任採訪部主任。
她作風潑辣,觀察敏銳,敢於直言,善於冒險,且不避權貴,總能寫出深受大眾關注的好新聞。
比如,有關國民參政會的報道,她的注意力不在冗長的提案和發言上,而專門摘取典型鏡頭和尖銳言辭,作貼近民眾的報道,文章短小精悍,卻直擊要害。
1946年1月,重慶召開政治協商會議,事關中國發展方向,大政前途。
浦熙修巧妙地通過以小見大、由點到面的方式,每天寫一篇專訪,共採訪了38位會議代表,包括國共兩黨的要員、民盟、無黨派人士、工商界、文化界的各類代表,讓其悉數亮相……把討論國家前途的各種「協商」主張,公諸於眾,在重慶的《新民報》上逐日連載。這種報道形式,成為中國新聞史上教科書般的經典篇章。
國民政府遷回南京後,她也隨之回到南京,繼續進行大膽、獨立、敢言的報道。《新民報》被查封後,徐鑄成在香港創辦《文匯報》,浦熙修開始作為南京特約記者為之撰稿。
入獄獲保釋
1948年11月16日深夜,浦熙修因屢次尖銳批評國民政府,被憲兵司令部逮捕入獄,前後坐牢70天。
1949年1月,她的密友羅隆基,找到他的留美同學,時任總統府秘書長的邱昌渭,手持代總統李宗仁的名片,將浦熙修保釋出獄。
反右落深淵
1949年中共建政後,浦熙修作為民國時的名記者,幫過中共的幫,坐過國民黨的牢,一度成為中共「統戰對象」。歷任第二至第四屆全國政協委員、《文匯報》副總編輯兼駐北京辦事處主任,同時擔任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候補委員、全國婦聯委員。
但是,表面的熱鬧與歡娛過後,她就陷入苦惱之中,曾經單打獨鬥的新聞採訪,如今不需要了,所有重大新聞都要採用新華社的通稿。她從進入新聞行業以來,一直以發表獨家新聞和專訪著稱的操作方式,已經行不通了。1957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反右派運動,將她捲入萬丈深淵。
毛澤東的陽謀
1957年春夏之交,毛澤東發動了一場他稱之為「陽謀」的反右派運動,方式是先「引蛇出洞」,再「全部殲滅」。
所謂「引蛇出洞」,就是在1957年4月,毛親自出面,動員黨外知識份子給中共提意見,幫中共整風。毛聲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
所謂「全部殲滅」,就是當這些知識份子真心誠意地把自己的意見說出來之後,毛立即殺一個回馬槍,發出《組織力量反擊右派分子的猖狂進攻》的秘密指示,將他們全部打翻在地,讓他們統統閉嘴。
據中共官方數據:全國55萬多人被劃為「右派分子」遭全面迫害。而據解密中央檔案,全國實際劃出右派分子超317萬人,還有143萬餘人被貼上「中右分子」的標籤而遭到批鬥和迫害;此外,還有許多人被劃作「內控右派」、「疑似右派」、「右傾」等。
羅隆基成「靶子」
毛發動反右運動的第一目標是將由高級知識份子組織的民主黨派,如民盟等,統統變成中共的馴服工具。
毛選擇了民盟中央副主席章伯鈞、羅隆基為第一靶子。章、羅在中共一再勸說下給黨提了意見。章的意見是設立「政治設計院」,主張政協、人大參與政策制定;羅隆基建議成立「平反委員會」,監督糾正三反五反等運動的錯誤。
毛將章、羅兩條「大蛇」引出「洞」之後,立即給他們扣上了一頂「章羅聯盟」的大帽子,將他們打成全國頭號「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大右派。
浦熙修成「棋子」
運動來臨,章、羅二人表現不同:章很快認輸;羅開始時堅決否認反黨。
毛澤東對付羅隆基有的是辦法。辦法之一,就是把羅的長達十年的同居「女友」浦熙修作為棋子,一步一步逼羅就範。因為同床共枕之人,知道的內幕多、殺傷力大。
1957年7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毛澤東起草的社論《文匯報的資產階級方向應當批判》,公開點了浦熙修的名,「嚴重的是《文匯報》編輯部,這個編輯部是該報鬧資產階級方向期間掛帥印的,包袱沉重,不易解脫。帥上有帥,攻之者說有,辯之者說無,並且指名道姓,說是章羅同盟中的羅隆基。兩帥之間還有一帥,就是《文匯報》駐京辦事處負責人,浦熙修一位能幹的女將。人們說:羅隆基-浦熙修-文匯報編輯部,就是文匯報的這樣一個民盟右派系統。」
1957年3月,毛還親口夸《文匯報》「辦得好」。3個月後,毛就將《文匯報》踩在腳下了,並直接將羅隆基-浦熙修串到一起。
毛一發話,《文匯報》立即在頭版發出《本報工作人員連續舉行大會憤怒揭發浦熙修反黨活動》的新聞,副題為「同章伯鈞羅隆基串通一氣篡改本報方向 執行右派分子方針向無產階級猖狂進攻」。
浦熙修的同事紛紛揭發她「對羅隆基惟命是從」,「處處聽羅隆基擺佈」,「羅隆基反對的,也就是浦熙修所排斥的」。
7月2日、3日,《文匯報》連續發表長達萬言的《我們的初步檢查》,完全接受了毛給出的「羅隆基—浦熙修—文匯報編輯部」這條公式。7月6日,《文匯報》的報道標題為《浦熙修為何不陶出髒東西》,眉題是《能幹的女將還耍花槍》,副題為《新聞工作者要她徹底交代向人民請罪》。
7月6日,《文匯報》頭版發表《直到現在還不醒悟 浦熙修作何打算》一文。
浦熙修百口難辯。運動之初,她曾講:「《文匯報》完全是一張人民的報紙,得到黨無限的關懷與幫助」,「有人說,《文匯報》和羅隆基有關,這是不符合事實的。」
羅隆基從斯里蘭卡訪問回到昆明後,看到報上的批判文章,非常生氣,立即給浦熙修打長途電話,說:「我和《文匯報》甚麼關係?你怎樣把我的黑線引進《文匯報》的,你交代好了,我沒甚麼可交代的,我燒成灰也不承認自己反黨反社會主義。」
但是,隨著揭批的深入,上至毛澤東,下至她當年在《新民報》的同事,《大公報》的「戰友」,現在《文匯報》的同仁,以及其他黨報黨刊的編輯記者,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還有她的家人,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勢,對她深揭猛批,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不得不節節敗退,一再檢討、認錯、痛悔,都無法過關。
人性變成魔性
浦熙修的心理防線終於被衝破。
7月10日,她在新聞工作座談會上「交代了羅隆基與文匯報的關係」,並揭發羅隆基1949年後想當外交部長、司法部長、高教部長等;7月19日,她揭發羅隆基常說:「喊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是最肉麻不過的事」等。
在政協和新聞工作者協會被批鬥一個半月後,到了8月,她又被當成「殺手鐧」轉移到民盟中央去揭批羅隆基。
1957年8月10日,在北京南河沿大街政協文化俱樂部,召開批判羅隆基大會。
在這次批判會上,浦熙修最後一個上台發言,題目是《羅隆基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浦熙修從羅隆基的家世說起:「羅隆基自己講是出生在士大夫家庭,其實,這個士大夫家庭就是江西安福縣楓田鄉的一個地主家庭。早在1929~1930年的時候,他的家就被共產黨清算了。父母雙亡,主持家務的寡嫂亦被鬥。羅隆基曾說自己從小由寡嫂撫養,他不能不管,每月都要寄錢回去維持寡嫂和侄兒們的生活。而這件事就足以證明羅隆基對於共產黨的階級仇恨是刻骨銘心的。」
為甚麼說羅隆基是隻披著羊皮的狼呢?
浦熙修揭發說,他在家裏虐待家庭女護士王愛蘭。講完一件事後,浦熙修總結說:王愛蘭是個勞動者,羅隆基「對勞動人民像狼一樣凶狠」。接著,浦熙修又講了羅幫助報業女老闆鄧季惺的兩件事。然後總結道:鄧季惺是個有產者,羅隆基「對資產階級似羊一般溫順」。
在揭發了羅一些私密事之後,她表態說:「周恩來在人大政治報告中說:『我們希望,經過外力的推動,生活的體驗和自己的覺悟,右派分子能夠幡然悔悟,接受改造。『我不幸墮落為右派分子羅隆基的俘虜,感謝這次聲勢浩大的反右派鬥爭,清醒了我的頭腦,我願意痛改前非,照著周總理的話去做。但周總理談話中更重要的是生活的體驗和自己的覺悟。當我一步一步地重新認識了羅隆基的醜惡面目,揭露了羅隆基的罪惡行為的時候,我的精神就覺得輕鬆而愉快些。」
最後,她說:「我再一次警告羅隆基,你永遠不要想利用我了……羅隆基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陰謀是一貫的,他說,他的骨頭燒成灰,也找不到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陰謀。實際上,他的骨頭燒成灰,就是剩下來的灰末渣滓也都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
浦熙修與羅隆基曾是長達十年的密友,她曾真心愛過他,敬重他,欽佩他。但是,一場反右派運動,她與羅恩斷意絕,反目成仇。
浦熙修批判羅隆基是為了自保,但是,無論她怎麼批判羅,甚至把他們床弟間的私房話都揭發出來了,她還是未能倖免於難。最後,她還是被中共打成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右派分子。
1958年春,她被撤銷新聞界的一切職務,她的20年新聞記者生涯就此結束。
悲慘離開人世
1965年底,浦熙修不幸患了直腸癌,在醫院動了手術。第二年復發了,她又住進了醫院,而此時文化大革命運動已爆發。
毛澤東當時有一句名言:「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
在毛的煽動下,北京大中小學的紅衛兵開始大造反。當紅衛兵發現浦熙修是全國聞名的大右派後,就組織大會批鬥她,並把她驅逐出院,說醫院不給右派看病。
她只能回家。但是,紅衛兵一次又一次抄家,把她的銀行存款、金銀首飾,朋友們回國送來的珍貴禮品,還有齊白石親筆為她畫的一幅畫,全都洗劫一空。
她租住的房子變成紅衛兵司令部。紅衛兵小將每天進進出出,十分忙碌。紅司令每天吆五喝六,作威作福。那些抄家抄來的物資,源源不斷搬來,房東太太的屋裏塞滿了,就往她的房間堆,如此鬧轟轟、亂糟糟的環境,她如何養病?
當時,她無處可逃。她的兄弟姐妹都被鬥得死去活來。大姐夫已在牛棚被鬥死,大姐被打得身上紅一塊紫一塊的,妹妹一家就更不用說了,正處在大難之中。她只能待在家裏,被病折磨得苦不堪言。
她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幸虧鄰居大媽中有一個善良的劉嬸,侍候在她身邊,為她洗衣燒飯,幫她買藥打針。
她的身體越來越衰弱,對這個世界已不再有任何留戀,自己拔去醫生為搶救而給她插上的管子,閉上雙眼,安靜地走了。
那一天是1970年4月23日,她60歲。
結語
浦熙修曾說:「記者的職業應當是神聖的,我們不願受漠視,同時也不願意受賄賂。我們對事對人都要尋根究底地探聽,我們亦願忠厚老實地報告。認定自己的目標,發揮自己的能力,使社會明真相、辨是非,而保持正義、公道,這就算我們盡了幾分天職。」
這話說得非常好。在中華民國時代,她在某種程度上做到了這一點。但是,在中共治下,記者只是中共手中的工具。當中共不想用你這個工具時,隨便找個藉口,就把你整趴下了。
其實,客觀歷史事實是:1957年根本不存在甚麼「章羅聯盟」,也不存在「羅隆基-浦熙修-文匯報編輯部」這個文匯報的「民盟右派系統」。
毛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紀元》首發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並不一定反映《大紀元時報》立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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