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了。中國東北渤海灣附近的濱州市,冬天的早上寒氣逼人。還有兩天就到黃曆新年了,那正是中國人一家團聚的日子。但是戚冠梅卻不能指望女兒來看她。她知道,很長一段時間女兒都不能來。
她拿起了電話。
「媽。」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聽著電話那頭的抽泣聲,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這是戚冠梅幾個月來第一次聽到女兒的聲音。她們都說不出話來,只是哭泣。
母女倆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戚冠梅無法忍受這樣的悲痛。她中風了,癱倒在地上,不久之後被宣告死亡。她的女兒雖然不是罪犯,卻被關進了監獄。她看不到正義,只有無盡的折磨。
那一年是2006年。四個月前,戚冠梅的女兒孫冬霞因為擁有法輪功的書籍而被判處五年監禁。法輪功是一個在中國遭到中共政權殘酷迫害的信仰團體。
近日,孫冬霞的女兒、戚冠梅的外孫女公曉燕接受《大紀元時報》的採訪,講述了她們一家數十年來遭受迫害的一連串悲慘經歷。然而這些迫害並沒有把她擊垮。她在紐約州北部的家中講述了這段經歷,並拿出了當時的許多文章和照片。
「好日子」
公曉燕自小在中共特權階層的舒適環境中長大。她的父親公丕啟是中共軍隊的上校。她的母親在一家國營公司的宣傳部門工作。公曉燕說,這份工作薪水很高,但活兒很少。
「我們並不富裕,但我們有足夠的錢過上好日子。」她說,並表示自己當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處的政權是一個怎樣的政權。
「我們覺得政府很好。」她說,「我們熱愛國家,熱愛(中國共產)黨,因為我們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
對於公曉燕父親這個級別的軍官來說,他本可以積累大量的財富,用自己的影響力換取金錢和好處。公曉燕說,這種做法不只是很普遍,更是一種常態。
然而,周圍的人都知道,自從公丕啟和孫冬霞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修煉法輪功以來,他從未這樣做過。法輪功將輕柔緩慢的功法和「真、善、忍」的核心原則相結合,自1992年公開傳出之後,迅速在中國洪傳。法輪功修煉者普遍反映,他們的健康和道德水平都得到了提高。
公曉燕回憶說,1995年外婆來他們在青島的家時,帶來了一本法輪功書籍。
她的父母一天就把這本書看完了。
公曉燕說,儘管他們都是中共黨員,官方所稱的無神論者,但他們發現法輪功的精神內涵極具吸引力。「他們非常興奮。」
她記得有一天晚上,母親問父親:「你看過這本書了嗎?」
「他說看過了。她說,『你相信書上說的嗎?你覺得是真的嗎?』我爸爸說,『是的,是真的。』」公曉燕回憶說。
他們家附近的公園裏陸陸續續地成立了五個法輪功煉功點,其它公園裏也出現了更多的煉功點。十歲的公曉燕幾乎每天早上都和母親一起去公園煉功,孫冬霞煉功的時候,她在旁邊玩。直到有一天,公曉燕問母親,小孩子可不可以也煉功?從此以後,她也成為了法輪功修煉者。
幻滅
直到1999年4月,公曉燕才注意到事情有些異樣。那個月,一些法輪功學員看到媒體發表了一些關於法輪功的負面文章,所以去天津市的出版社反映情況,卻在當地被拘捕關押。
許多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中國人都知道,媒體的負面報道就像煤礦裏的金絲雀,預示著政治風向的變化。這一次的負面報道預示著中共政權正在對法輪功採取行動。當天津的拘捕行動引發更多法輪功修煉者來反映情況時,天津當局的做法是將這些人引向北京的信訪辦公室——理論上來說,這是中國公民唯一可以向中共政權申訴冤屈的地方。
4月25日,約一萬名法輪功學員抵達北京,前往信訪辦公室。然而,他們遭到警方阻攔,被引導至中南海(中共領導人辦公的地方)周圍的街道。他們靜靜地站在街道上,直到時任總理朱鎔基出來,邀請幾位代表進去與他談話。當代表們再次出來時,他們表示事情已經解決,然後所有人都離開了。
公曉燕的家人對此毫不知情,只是聽說有人被捕,形勢不一樣了。
7月20日到了。像往常一樣,她的父親坐在客廳裏看晚上7點的《新聞聯播》節目。這是中央電視台(中共的主要宣傳渠道)常規播出的30分鐘新聞節目。然而,那天晚上,新聞延長到了一個小時。整個節目都在談論法輪功。

「(除了講法輪功)沒有其它的話題,沒有其它的內容。」公曉燕說。
「我站在電視機前看了整整一個小時。我驚呆了,甚至動都沒有動。」
節目把法輪功學員描繪成一心想自殺和殺害他人的精神失常的瘋子。
「當時我14歲。我非常震驚。我從來不知道一個政府竟然能這樣欺騙人民,因為他們在新聞裏說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完全是捏造的。」她說。
然而,這家人並沒有對修煉法輪功失去信心。他們決定去青島政府上訪。
「很多法輪功學員都去了那裏。他們想讓大家知道法輪功好。並不像電視上所宣傳的那樣。」公曉燕說。
「沒有人出來見我們或和我們對話。」
幾個月之後,她陪母親去北京的上訪辦公室遞交上訪信。由於不知道地址,她們去了天安門廣場,隨便問了一個路人。後來才知道當時的天安門廣場上遍布便衣警察。那個人假裝幫忙,領著她們上了一輛普通的客貨車,說可以送她們去上訪辦公室。她們上了車。那裏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著,後面又來了幾個人。之後,客貨車把她們帶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像辦公室之類的地方。她們在那裏等了幾個小時,直到青島的官員來接她們,並把她們送上火車回家。
公曉燕不知道接她們的人是甚麼人。這些人沒有自我介紹,甚至幾乎沒看她們一眼。
「他們對待我們就像對待精神病人一樣。」她說。
洗腦
從那天起,公曉燕一家就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她的媽媽被降職為接待員,並定期被上級叫去接受「思想教育」,目的是勸她停止修煉法輪功。
首先,「他們必須確保你不會去北京。」公曉燕說。
「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如果我媽媽去了北京,他們都會被扣錢。所以這不僅影響到我媽媽或她的領導,還影響到整個公司。他們都會沒有獎金。」
僅僅是員工中有法輪功學員這個事實,就足以讓這位主管的職業生涯面臨危險。公曉燕解釋,主管可能會因此失去升職的機會,甚至可能丟掉工作。
「主管和媽媽的很多同事都非常非常好,他們做了很多事情幫她。他們想保護她。」她說。
「是610辦公室給他們施加壓力,所以他們必須找你談話,對你進行『教育』,確保你待在家裏。」
610辦公室是中共政權在迫害開始時成立的一個類似蓋世太保的法外警察機構,任務是要消滅法輪功。610辦公室在各級政府部門設立分支機構,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正如人權組織和多份聯合國報告所記錄的那樣,被關押的法輪功學員經常遭受酷刑迫害。幾項獨立調查發現,中共為推動國內器官移植產業的發展,大量(但難以確定人數)的法輪功學員被殺害。這個產業的規模在2000年左右突然出現爆發式增長。
公曉燕的母親一次又一次被送進「洗腦班」,這是迫害初期常見的一種法外拘留形式。沒有刑事指控,沒有文件,也沒有確定的釋放日期。她會被迅速帶到一個不知名的地點,這個地方通常偽裝成某個看似普通的政府辦公室。在那裏,她的母親遭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她和其它法輪功學員一起被關在一個「學習班」,被迫整天觀看反法輪功的宣傳片。非法關押的時間可能持續數天甚至數月,不允許家屬探視,甚至不允許打電話。

「他們想關你多久,就關你多久。」公曉燕說。
由於父親經常出差一周或一個月,公曉燕有時放學回家,會發現家裏空無一人,母親被中共當局帶走,無緣無故失蹤了。
「我的成長過程充滿了恐懼。」她說。
即使在學校,公曉燕也逃不掉。她說,在中學的時候,老師會把她叫出教室,對她進行每周至少一次的「思想教育」,試圖說服她「轉化」(停止修煉法輪功)。這種「思想教育」有時持續20分鐘,有時持續整個下午。有些老師會儘量保持友好,有些則會嚴厲斥責她。
「他們告訴我,如果你不放棄法輪功,等你考高中的時候,沒有學校會想要你。沒有學校敢錄取你。我說,『我知道,但我還是不會放棄修煉。』」她說。
最終,她被自己心儀的高中錄取了——但是有一個條件。
「他們說,『我們想看看你,我們覺得你是個好孩子,我們覺得你會轉化的。所以我們要了你。』」她說。
高中時期的「思想教育」越演越烈,公曉燕每周都會被叫出課室好幾次。
上政治課的時候,總有關於法輪功的考題,要求學生複述他們被灌輸的中共抹黑法輪功內容。遇到這些題目,她就留空不做。
有一天,學校舉行了一項活動,要求學生們在早上的升旗儀式上,簽署所謂的抵製法輪功的大型橫額。老師們不想因為有人拒絕簽名而感到尷尬。所以他們提前找到公曉燕,想確保她會配合,但被她拒絕了。最後,他們只能讓她待在教室裏面等著。
儘管生活不斷受到干擾,公曉燕還是成為了學校裏的尖子生。她看得出來,有些老師其實不是真心想參與這些施壓行動。
「我知道那裏有很多好人。他們必須做好自己的工作。這是他們的工作。他們不想做,但他們不得不這麼做。」她說,「是這個體制把他們拖入地獄,讓他們違背自己的意願做壞事。」
臨近畢業,公曉燕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有人告訴她,除非她放棄信仰,否則任何大學都不會錄取她。
「在中國,要想有好的前途,或者是正常的發展,上大學幾乎是唯一的途徑。如果不上大學,那你就完了。生活將會過得很悲慘。」
當地中共團委書記威脅她,要把她趕出學校,並送她去勞教所。
最後,公曉燕終於妥協了,她簽署了一份聲明,表示不再修煉法輪功。
「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件最遺憾的事情。」她說。
悲劇
2005年,公曉燕暑假回家,準備去上海讀大學。有一天,她的父母去拜訪朋友。他們剛從朋友的公寓出來,準備回家,就被警察包圍並拘捕。警察在她母親的包裏發現了一些法輪功傳單。隨後,他們的家也被警察搜查。
她的母親被指控「破壞法律實施罪」,這是法輪功學員經常被指控的莫須有的罪名。公曉燕推測她的父親被送進了洗腦班。
「沒有人知道我爸爸在哪裏。」她說。
她試著去父親工作的地方看看,但被趕了出來。最後,另一位法輪功學員告訴她,她父親可能被關押在某個洗腦班。公曉燕幾乎每天都到那裏去。她不能進去,但開始的時候,有兩名主管出來和她談話。然而,他們不願透露她父親是否在那裏。她堅持不斷地去。去了很多次之後,工作人員終於承認她父親被關押在那裏。她又去幾次之後,他們同意讓她看一下父親。
當公曉燕見到父親時,她馬上就哭了。
「他的頭髮和鬍子都白了,幾個月時間就像老了20歲。」她說,「我嚇壞了。他幾乎走不了路,手都在抖。」
幾分鐘後她就被推出來了。
他們不讓她再見父親,但她還是繼續到洗腦班去。
「我每天都去那裏。他們不讓我進去。但我坐在門口。」她說。
有一次,她父親從窗戶看到了她。兩人互相喊了幾句話,然後父親就被拉走了。
天氣轉冷之後,公曉燕給父親送來了保暖的衣物。後來她得知,父親從未收到過這些衣物。他投訴,被打得內臟受傷。後來他被送到醫院去,出院之後,他被放了回家。
公曉燕的母親根本不被允許與家人有任何接觸。他們唯一一次見到她,是在走過場的審判期間。母親被判處五年徒刑。一位在高層有關係的朋友找了幾個人去法院,希望能夠判得輕一點,但根本無濟於事。
「他們認識的人勢力很大,即使殺了人,或者販毒,他們也能把你撈出來。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出來。大概會在監獄裏只待一兩年。」公曉燕的朋友告訴她。「但她說,法輪功的事他們無能為力。這個事情誰也沒有辦法。」
公曉燕實在無法理解所發生的這一切。她甚至沒有哭。過了一段時間,她在當地報紙上看到她的母親和另一名法輪功學員被判刑的報道。那一刻,她崩潰了。
「我哭了。」她說。
「外婆哭得更厲害。她接受不了,對她來說太痛苦了。她倒在床上,哭得很厲害,心都要哭出來了。所以我意識到『好吧,我不能再哭了,因為這對外婆來說太艱難了』。」
不久之後,公曉燕要去外地上大學了。外公外婆送她去汽車站。她努力保持鎮定,但看著他們漸漸走遠,她的心卻一陣刺痛。幾個月之間,外婆瘦了很多,體重掉了一半。
公曉燕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身上的衣服是那麼鬆。」她說。
「旁邊的人都在看著我。也許他們以為我想家了。」
不久之後,她的外婆第一次中風。後來因為修煉法輪功,她恢復得不錯。但她的血壓很高,醫生告訴她情緒不要激動——對她的情況來說,這很難做到。
那一年的寒假,公曉燕去了位於青島西北方向幾個小時車程的濱州的外公外婆家。就在那時,也就是2006年1月27日,她的外婆第一次接到了孫冬霞從監獄打來的電話,然後外婆就去世了。
新生
大學期間,公曉燕不敢告訴任何人她仍在修煉法輪功。她會嘗試和朋友們談論法輪功,但從未透露自己也在修煉。每個月,她都會去監獄探望母親。2007年,她獲得了平面設計學士學位,並在上海找到了一份工作。孫冬霞因在獄中被強迫勞動而獲得一年減刑,2009年刑滿釋放。公曉燕決定出國。她在尼日利亞的一家中國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年後在波札那另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
「我一直想嘗試不同的東西,嘗試新事物。」她說,「我很期待看到非洲是甚麼樣子。」
她愛上了這片大陸。她說,儘管貧窮,但這裏卻充滿了歡樂和中國所沒有的自由的感覺。
她在南非一家當地公司找到了另一份工作。2011年,她搬到了美國三藩市。在那裏,她遇到了她的丈夫。他們在2013年結婚。幾年後,他們迎來了女兒的出生。
她的母親從中國來到美國,在這裏待了幾個月給她幫忙。但就在母親返回中國的時候,迫害再次降臨到她們身上。
最後的打擊
2017年10月,公曉燕的父親去探望一位朋友,她也是一名法輪功學員。這位朋友剛剛被警察抓了,但是他毫不知情。他一進門,也跟著被捕。隨後,他們家被抄家,孫冬霞也被關押。當警方詢問她關於被發現的法輪功資料時,她說自己剛從海外探望女兒回國,甚麼也不知道。她被釋放後立即離開中國,前往美國與公曉燕團聚。
「不然她又會被捕,肯定出不來了。」公曉燕說。
她的父親被判監七年半。公曉燕說,她和母親試圖通過信件與父親保持聯繫,但要等幾個月才能收到一封信。
「他所有的信件都必須經過警方審查。你不能想說甚麼就說甚麼。他必須說,『我在這裏很好。別擔心我。』但我們不知道在裏面發生了甚麼事情。」
2021年4月,公曉燕接到國內親戚的電話,說她父親去世了。
官方說法稱,他患有嚴重高血壓,死因是中風。他的家人確信,他的健康問題源於他受到了虐待。
「他一向都很健康,甚麼病都沒有。」公曉燕說。
「時代的塵埃」
接受《大紀元時報》採訪時,公曉燕在紐約州北部鄉村的家中,家裏一塵不染。她坐在沙發上,旁邊有幾個蓬鬆的抱枕,映照著她平靜悠閒的氣質。她是一位全職家庭主婦,一心一意照顧女兒。發生在共產主義中國的致命迫害彷彿很遙遠。
但是回憶時常會湧上心頭。
「時代的塵埃,落在個人的頭上,就是一座山。」她引用了一句中國作家方方在武漢新冠病毒疫情期間所寫的日記裏面的一句話。「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想回首,因為實在太痛苦了。」
「我們家的故事只是中國幾百萬法輪功學員的故事中的其中一個。我們身邊那些在迫害開始之後仍然堅持修煉的同修,都有著類似甚至更悲慘的經歷。這不僅是他們個人的悲劇,也是他們家人和朋友的悲劇。更重要的是,這場迫害影響到了他們周圍的每一個人,包括社區、工作單位、學校,以及社會的每一個角落。社會上的每一個人都必須對法輪功表態。
「整個國家的人民都被欺騙了。為了平安,人們被迫做出違背良心的選擇。中共對法輪功的迫害導致中國人民整體道德水平急劇下滑,把整個國家和人民拖入了地獄。」公曉燕說。#
原文:She Went Through Hell, but It Didn't Break Her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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