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 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論語‧公冶長‧十五》）
【註釋】
孔文子：衛國大夫，名圉（yǔ），歷任衛靈公、衛出公兩朝；文，諡也；子，尊稱。
【討論】
本章涉及到中國古代禮制的一項重要內容：諡法。帝王、貴族、大臣及士大夫等死後，朝廷根據其生前事跡進行褒貶評定，給予一個稱號；有關給諡的規定就是諡法。一般認為，上古有號無諡，周初始制諡法（《逸周書》收錄有西漢學者劉向整理彙編的《諡法解》）。至秦廢。漢復其舊，歷代因之，至清止。
諡法中，「文」是美諡，所謂「經緯天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學勤好問曰文，慈惠愛民曰文，愍民惠禮曰文。錫民爵位曰文。」不過，這麼多種類的「文」，孔文子屬於哪一種呢？
況且，孔文子作為一個臣子，攻打國君以下亂上，還隨意地將女兒嫁來嫁去，這都不符合禮。為甚麼孔文子死後還被授予「文」這一諡號呢？
孔子與孔文子頗有交集。孔子周遊衛國期間，孔文子曾向其諮詢軍事策略未果，但仍極力挽留。孔文子曾因太叔疾私納前妻之妹欲發起攻伐，經孔子勸阻後罷兵。孔文子去世後，其子孔悝繼任，家族捲入衛國政變，引發子路殉難（子路是孔悝的家臣）。
孔子了解孔文子，子貢來問，孔子回答8個字——「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分三層意思。（一）敏，靈敏、敏捷，「識之疾也」，如孔子說自己「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述而篇）。（二）好學。這可是非常高的評價。《論語》全書，孔子只說了三個人好學，一個是自己（公冶長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一個是顏回（雍也篇「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再一個就是孔文子。（三）不恥下問。孔注「下問，問凡在己下者」。清朝俞樾推而廣之，說「下問者，非必以貴下賤之謂，凡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皆是。」概而言之，孔子言「文子知識敏疾，而又好學，有所未辨，不羞恥於問己下之人。有此美行，是以諡謂之文也。」
孔文子有不合禮的事，但他有「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的好處，不能抹殺。錢穆說本章，「見孔子不沒人善，與人為善，而略所不逮，此亦道大德宏之一端。」
後人解讀本章，多推重「下問」（「不恥下問」一句已成成語）。朱熹說，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位高者多恥下問。故諡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蓋亦人所難也。
孔子教學注重知行合一。孔子曰：「君子有三憂：弗知，可無憂與！知而不學，可無憂與！學而不行，可無憂與！」（《韓詩外傳‧一》）《中庸》：「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上章講子路之勇於行，本章又強調孔文子之好學，《論語》章與章之間自有脈絡。#
主要參考資料
《論語註疏》（十三經註疏標點本，李學勤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
《論語集注》（朱熹，載入《四書章句集注》）
《四書直解》（張居正，九州出版社）
《論語正義》（清 劉寶楠著）
《論語新解》（錢穆著，三聯書店）
《論語譯注》（楊伯峻著，中華書局）
《論語今注今譯》（毛子水注譯，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論語三百講》（傅佩榮著，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論語譯注》（金良年撰，上海古籍出版社）
《論語本解（修訂版）》（孫欽善著，三聯書店
《論語今讀》（李澤厚著，中華書局，2015）
《天下歸仁——王蒙說〈論語〉》
《論語講要》（李炳南著，長江文藝出版社）
最後（看更多【論語說】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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