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十一月，全美各地的家庭都會團聚在一起享用晚餐。這本應是表達感恩的時刻，是暫時遠離日常生活喧囂的片刻。然而，對於許多人來說，如今的餐桌在落座之前就已經瀰漫著緊張的氣氛。餐桌上食物的美味依舊，但是我們周圍的世界卻已經截然不同。

總部位於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心理學會（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簡稱APA）發布的2024年《美國壓力調查》（Stress in America survey）顯示，近三分之一的成年人表示，政治氛圍導致他們與家人關係緊張，並表示由於價值觀不同，他們減少了與家人相處的時間。

在這個喧囂、動盪、分裂的時代，許多人不知不覺地將精神壓力帶回家中。我們像過去應對惡劣天氣一樣，時刻準備應對衝突。我們在家中屏住呼吸，緊繃肩膀，祈禱能平安度過下一次對話，不至於徹底崩潰。

這看似是一個觀點問題，關乎政治、媒體或最新的爭議，但是我們真正經歷的遠不止於此。它更關乎生理。我們的身體本身正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社會神經科學家（Social Neuroscientists）是研究大腦和身體如何應對社會壓力的科學家。他們研究發現，我們的神經系統有時會陷入一種被稱為「社會警覺」（Social Vigilance）的狀態。這就像生物學意義上的「時刻提防著別人」。

當我們感到不安全、不被傾聽或被忽視時，身體會啟動防禦機制。心率加快，壓力激素激增，大腦從冷靜思考模式切換到保護模式。無論我們面臨的是身體威脅還是情感威脅，這些系統都會被激活。

這就是為甚麼爭吵後，甚至讀到令人沮喪的新聞後，人們會感到身心俱疲。身體無法區分精神壓力和生理壓力。對神經系統來說，威脅就是威脅。

不幸的是，我們的社會仍然將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視為兩回事，彷彿大腦和身體的運作機制截然不同。我們有專門治療心理疾病的醫生，有專門治療心臟疾病的醫生，卻幾乎不了解它們運作的化學機制是相同的。我們服用抗焦慮藥物，卻忽視了睡眠不足的問題。我們治療高血壓，卻不去關注導致血壓升高的經濟壓力或社會緊張。我們稱抑鬱症為化學物質失衡，卻很少探究導致這些化學物質失衡的根本原因。

現代神經科學則講述了一個不同的故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Los Angeles）的娜奧米‧艾森伯格（Naomi Eisenberger）、喬治‧斯拉維奇（George Slavich）和史蒂夫‧科爾（Steve Cole）等人領導的題為「對社交排斥的神經敏感性與社交壓力引起的炎症反應有關」（Neural sensitivity to social rejection is associated with inflammatory responses to social stress, 08/02/2010）的研究表明，諸如拒絕、羞辱和排斥等情緒痛苦會激活與身體損傷相同的腦部和激素系統。引發憤怒的皮質醇也會使動脈發炎。而導致心臟病的炎症也會加劇焦慮和抑鬱。

我們的身體裏不是兩個系統，而是一個系統，而且這個系統已經不堪重負。

當我們身體感到不安全時，思維就會變得狹隘。壓力激素會抑制大腦的高級功能，例如理性思考、同理心和長遠思維等。它們會強化大腦中負責恐懼和反應的部份。我們感到威脅越大，就越難以傾聽，越難以信任他人，也越確信自己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

這就是為甚麼原本善良的人最終也會在餐桌上、網絡論壇上，甚至鄰里之間大聲爭吵。這並非因為我們失去了價值觀，而是因為我們失去了冷靜。

在人類歷史的大部份時間裏，壓力都是以波浪的形式襲來。風暴過後，危險就會消失，身體也會恢復平靜。但是如今，平靜卻難得一見。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塊屏幕、每一個揚聲器都充斥著緊迫感：突發新聞、無休止的辯論、公共警報和緊急通知等。我們的身體再也無法接收到安全的訊號。

頗感諷刺的是，感恩節賴以建立的感恩之情，在這種狀態下卻無法存在。我們不可能同時感受到感激和威脅，因為它們分別由相反的生物回路驅動。正如美國神經科學家斯蒂芬‧波格斯（Stephen Porges）在他的多重迷走神經理論（Polyvagal Theory）中所解釋的那樣，由迷走神經驅動的身體平靜與聯結系統，會在大腦感知到危險時關閉。諸如感恩和信任之類的積極情緒會激活這個平靜回路，減緩心跳，降低皮質醇水平；而威脅等消極情緒則會觸發其相反的機制：戰鬥或逃跑反應，使身體充滿腎上腺素。一個系統必須安靜下來，另一個系統才能發揮作用。

這就是為甚麼緩慢呼吸、不受干擾地享用美食或餐前禱告這些簡單的舉動，其鎮靜效果堪比任何藥物。感恩並非情感豐富，而是生理反應。

但是問題在於，我們當中太多人已經完全忘記了如何傾聽身體的聲音。我們把這項工作交給了專家、算法和那些從我們與自身脫節中獲利的各種企業解決方案。我們被告知，除非擁有學位或診斷，否則我們沒有資格了解自己。這種觀念讓我們變得依賴他人、注意力分散、內心分裂。

事實上我們無需成為科學家也能知道身體何時不堪重負。我們能感覺到脈搏加快，能注意到呼吸急促，能分辨出自己是在做出反應還是作出回應。這些都是身體的自然訊號。學會傾聽這些訊號，是邁向自由的第一步。

好消息就是，平靜並非需要花錢或努力才能獲得，它源於我們的生物本能。當我們放慢呼吸、延長呼氣時間，或在說話前稍作安靜時，迷走神經會向大腦發出安全訊號。心率下降，皮質醇水平降低，作為理性與同情心所在的前額葉皮層就會重新活躍起來。

如果我們想要重建家庭、社區乃至國家的信任，我們必須從生理層面入手，而不是依靠政治爭鬥。我們必須先讓彼此平靜下來，才能再次傾聽對方的心聲。這始於一些簡單的舉動：先沉默，再開口；先呼吸，再回應；先專注，再勸說。

所以，在今年感恩節即將到來之際，讓我們在談話轉向新聞或下一個憂慮話題之前，請花點時間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感受呼吸。感受心跳。感受身邊的事物。感受生命本身的溫暖。記住，我們對面的每個人都依靠著同樣的生存本能。當我們理解這一點時，同情心就會回歸。

在各種喧囂、爭吵和風暴之下，我們由相同的化學成份構成，天生渴望聯結，追求平靜，並且仍然能夠心懷感恩。

作者簡介：

凱‧魯巴塞克（Kay Rubacek），是一位屢獲殊榮的電影製作人、作家和播客主持人。她曾因倡導人權而遭中共監禁，此後致力於弘揚人類價值，並直面現代共產主義政權。她的新書《在人工智能時代保持人性》（Staying Human in the Age of AI）即將問世。自2010年起，她一直為《大紀元時報》撰稿。

原文：The Biology of Division: Why Society Can』t Calm Down 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並不一定反映《大紀元時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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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每位救援者致敬　
願香港人彼此扶持走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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