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7月26日）是台灣「大罷免」投票日，我認為這是一場攸關國運的決戰。大罷免的緣起，是2024年大選後，國會落入藍白掌控，形成「朝小野大」局面。綠營支持者不滿藍白仗着人多勢眾，強行通過具爭議法案及刪減政府預算等，於是發動罷免。
社會上支持罷免者眾，反對的也不少，撕裂難免。例如日前看到羅大佑講「賴皮罷免」，我馬上就想到，他的《皇后大道東》老拍檔林夕會不會開金口反駁？結果真的猜中了。我身邊也有少數朋友（具選民資格）反對罷免。他們厭惡共產黨，可排除是「中共同路人」，那他們為何反對？我仔細思考過，不妨提出幾點回應。
第一項理由，是「輸打贏要」、「不尊重民主」等老調。香港選民無權罷免議員（只有港共政府可剝奪議席），其他民主國家也鮮見罷免機制。老實說，我原先也認為選出來又罷免，徒增內耗。但細究問題根源，實不在搞罷免的人，而在《中華民國憲法》。
《中華民國憲法》第17條明文規定人民有「選舉、罷免、創制、複決」四權，第133條則明載「被選舉人得由原選舉區依法罷免之」。《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進一步設下三階段門檻，絕非兒戲。若說罷免是「輸打贏要」、「違反民主」，那指責對象應是憲法本身。況且藍白支持者亦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罷制罷，權利對等，何來「輸打贏要」？
第二項反對理由，是國民黨只是盡忠職守監督政府、刪減預算，卻不停被政敵「造謠」抹黑。其中一個「謠言」，就是2025年台灣國防預算的刪減數字。在香港，不論政局如何，每年預算公布後，數字都一清二楚。但台灣情況卻讓人瞠目。總統府早於3月21日已公告總預算，7月了，行政與立法部門仍在國防預算金額上各說各話，形成一場「預算羅生門」，荒謬絕倫。
國民黨主席朱立倫稱立院僅刪46.8億元，創下2018年以來新低。但國防部駁斥，實際刪減高達84億元。區區一筆數字，應無爭議，但藍白卻指執政黨造謠，政府又打在野黨的臉，吵鬧半年，誰才是造謠者？
翻查資料可知，藍白所報的46.8億，只是立委分組審查及黨團協商階段的刪減額，並未納入「通刪」的37億。兩者相加，才是真實的84億。我不知道土生土長的台灣人是否理解以上資料，但對於我這種外地人來說，如果不進一步查清「黨團協商」、「通刪」是什麼意思，只能嘆一句：「我到底看了什麼？」
「通刪」（across-the-board cut）意指針對特定支出類別（如國外差旅、教育訓練、宣導費用等），不分部門，按比例全面刪減。藍白立委先刪國防部46.8億元，看似合理（拜託別再提「獵鴞專案」了），但再加上通刪，就變成實質削減84億元，為2018年以來最高。
「刪減」多少，並非真相的全部，還要留心「凍結」。今年藍白大舉提案凍結各部預算，國防部遭凍金額高達899億元，創近年新高，早已超越正常監督。更奇特的是解凍條件：「俟執行30%之後始申請解凍，並需經院會同意後始得動支」。某些業務若遭凍七成經費，勢必出現資金空窗期。國防遇空窗，不需軍事專家也知有問題吧。
追問下去，為何要凍結？立委有權監督，但請拿出合理解釋。凍結899億元，具體為了改善什麼？解凍條件又為何設得如此奇怪？這些疑點都難以用一句「依法監督」帶過。
投票只是民主的形式之一，民主不等於票數制霸，不可簡單理解為「少數服從多數」。民主的核心價值，離不開一個「理」字：那是透過理性辯論，凝聚共識，推動公共利益。罷免能走到今天，是因為越來越多台灣人（包括堅決抗中的深藍）察覺藍白立委的「無理」，形成「多數暴政」，甚至與對岸眉來眼去，令人擔憂是否早已引狼入室。
這帶出第三項反對理由。反罷免者問我：「你說國民黨親共，有證據嗎？」我的回答是： 這裏不是法庭，不需要證據。就算是中共国台辦發言人朱鳳蓮在6月25日的記者會呼籲台灣人反對大罷免，喊話「希望廣大台灣同胞充分認清、堅決反對民進黨當局政治操弄」，如此明目張膽呵護國民黨，你若決心視而不見，自然也看不到任何「證據」。但難道心中就沒有一絲懷疑及不安？
台灣已經輸不起了。你買保險是為求安心，無需事先證明會有危疾或飛來橫禍，對不對？投票亦然，選出代議士，是為了守護家園，讓自己安心，並不是要證明誰是賣國賊。這天，我跟林夕提及上述的某種朋友，他回我一句，十分精警，且讓我借他的金句作結：「賊子惡人已經進屋子，還要考究反抗的姿勢有沒有失禮義廉嗎？」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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