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歷史中,有一個現象應該是共通的,就是「鬼」的存在。人、鬼、神三個界別處於永恆的矛盾。即使歐洲在啟蒙運動之後,人的理性被認為是理解世界唯一手段,只有科學知識才是唯一知識,踏入21世紀,「鬼」仍是縈繞在人類的心中。2025年香港電影票房中,動畫電影的首位看來非《鬼滅之刃》第二集「無限城篇」莫屬。它在香港的首日票房甚至打破了年初的中國國產漫畫《哪吒2 》。這證明《鬼滅之刃》除了在日本極受歡迎之外,也吸引了大量華人觀眾。有趣的是,「鬼」這個概念在中國和日本這兩個不同文化的地方是否完全相同?
「敬鬼神而遠之」,這是傳統儒家對超自然現象的基本立場。即使有知識份子著意記錄某些奇聞異事,也只能標籤為「子不語」,被摒棄於主流思想之外。反觀日本,情況就大大不同。首先,在中古時代的日本,陰陽師的政治和社會地位,相等於「國師」,安倍晴明正是一個例子。陰陽師精通天文地理,甚至要為天王和貴族「驅鬼」;第二,記錄有關鬼的事件出現在正統的古代歷史記載中(當然這並不代表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第三,「鬼」的形象大量出現在繪畫中。簡言之,就是「鬼」在日本人眼中,並不是一個禁忌,正因如此日本能夠將這個題材在普及文化(包括漫畫和電影)中發揮得淋漓盡致。
從《鬼滅之刃》所見,日本的「鬼」與中國的「鬼」並不相同。準確說法是,前者應該是Demon,後者才是Ghost。再加上《鬼滅之刃》中的鬼以血為食物:所有鬼都是靠分得首領「無慘」的血才能成為鬼。換言之,牠們都是Vampire(吸血鬼)。相反,滅鬼隊伍的能量來自「氣」(靠特別呼吸法取得)。如果放在整個故事的脈胳中看,血是污穢的。這個態度極可能與日本本土宗教有關:祭祀太陽神天照大神的伊勢神宮在公元804年認定「血」為污穢之物,而必須改稱為「阿世」。
與此同時,正常人類是會被鬼傳染而變成鬼的。這不正是病毒感染的比喻嗎?《鬼滅之刃》在2020年之後爆紅並非沒有社會因素的。當時社會處於大範圍隔離中,很多人都因為恐怕感染病毒而極度焦慮,漫畫的比喻正好紓解人們的精神緊張。滅鬼隊以無比的意志和毅力克服困難,正是整個社會所期待的。《鬼滅之刃》能夠在日本以外的地區取得驚人成績,證明肺炎病毒所造成的壓抑是全球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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