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音如怨如慕。
沒有鞋盒，但信件、文件、照片，種種物事都保存得清清楚楚。因著「頌辭」又勾起了放下放不下的憶記，可是找來找去找不著；原本是放在相簿夾頁的，那一頁條約竟然不翼而飛。於是翻箱倒籠，幾天來把所有物事翻遍，滿屋凌亂都尋找不到想要的。
大半輩子都過去了，那一條黑色幼皮帶早用得作廢了，那件暗紫藍式的法國毛衣還在，捨不得穿而且已細了兩個碼，那條初學織粗棕色冷巾，是最基本的菱花型，因著我喜歡長長的，就織成了一丈長，經過歲月悠悠的拉扯，愈來愈柔靭，卻在第25-30次搬家時，連同其它手織圍巾一起丟失了。失去了就永遠失去了。
那些照片一幀幀還好，只怕它褪色，哪捨得把眼睛挖去；手抄的宋詞，抄寫我的詩作手澤舒雲；那套脂硯齋《石頭記》鈐印並肩，加上妳的私章，說好了是歸妳收藏的。還有那一幅拓墨《楓橋夜泊》，不知道可還為妳的家補壁否。
總之就是找不到，半世紀前我們立下的條約，那「貓狗條約」，共有21條，由妳草擬手繪，年少單衣，不識愁滋味，有多平等不平等誰又會理會它去。算是永久條約，也沒有說明50年不變。
近半世紀，要尋找竟然不見，這完全與性格不符。明知是：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心有不甘，21條當然是記憶不清，可不可以請人工智能還舊約：
第一條
狗必須隨時聽從貓兒指示，並視之為最高指令。
第二條
貓兒永遠正確，即使錯誤，也由狗負責包容與修正。
第三條
狗不可對貓兒說重話，縱有委屈，也須微笑吞下。
第四條
貓兒撒嬌時，狗必須即刻放下手上任何事情，予以安撫。
第五條
狗須隨時讚美貓兒之美貌、智慧與才情，且須真心誠意。
第六條
貓兒生氣時，狗須即刻低頭認錯，不問理由，不計前嫌。
第七條
貓兒可以任性，狗不可計較，且要認為任性是貓兒之可愛處。
第八條
凡外出活動，貓兒有絕對決定權，狗負責執行與配合。
第九條
貓兒提出之任何願望，不論合理與否，狗皆須以最快速度實現。
第十條
狗不得嫌棄貓兒之任何外貌變化，包括但不限於睡眼惺忪、素顏、亂髮等。
第十一條
貓兒可以質疑狗的一切言行，狗不可質疑貓兒的任何一字一句。
第十二條
狗須時刻記得，貓兒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無可替代。
第十三條
當貓兒不理睬狗時，狗須保持耐心，寸步不離地等待原諒。
第十四條
貓兒有權查看狗的一切秘密，狗不得有隱瞞。
第十五條
狗對貓兒的愛必須每日更新，不可懈怠，且須有行動表現。
第十六條
即使貓兒遲到、爽約或改變主意，狗都要欣然接受。
第十七條
狗必須記得所有與貓兒有關的重要日子，並有所表示。
第十八條
當貓兒感到不安、焦慮或悲傷時，狗須全力安慰，並陪伴至情緒平復。
第十九條
狗不得因外界任何事務冷落貓兒，貓兒永遠排第一位。
第二十條
貓兒有時可以像小霸王，狗須以騎士之禮侍奉之。
第二十一條
即使世界變遷，歲月如梭，貓兒始終是狗心中唯一的公主，條約終身有效，不得廢止。
這樣的21條形似，但其中的繾綣情愫，眾裏回眸，豈是人工智能可以擬替？更不敢試以照片，請人工智能召還意態情緒，恐怕心弦崩斷。
有些事情，還不了，就是歸還不了：
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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