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文〈水質,你驗到又點啫〉發布後,《蘋果日報》副刊舊鄰居邁克先生來訊指正,說那「啫」字不妥,該寫「唧」。我本來還辯稱「啫」在粵語有多個發音,可緩讀亦可促讀,現已少人寫「唧」,但轉念一想,既然從前兩字涇渭分明(「啫」唸平聲,「唧」發入聲),清楚一點也好,就從善如流改為「唧」了。詳情可參閱邁克先生的〈啫啫、咕咕及其他〉:
這個「啫唧之辨」令我想到一個問題:昔日粵語一些更細緻或正宗的寫法,是不是早已隨歲月而消逝呢?翻開孔仲南的《廣東俗語考》(一九三三年初版,又名《廣東方言》),那些被世人遺忘的粵語寫法簡直俯拾皆是。當然,孔仲南的考證不保證全對,我們閱讀時得小心分辨。例如「眼厲厲」一語,孔考證出「眼詈詈」(「詈」粵音「利」,意思是罵人),就明顯錯了——「厲」正寫該是「𧢝」,《集韻》標音「例」,解「疾視」。
然而《廣東俗語考》的大多數考證,我認為都很有見地,有些更令我有醍醐灌頂之感。例如今天很多人寫的「濕立立」,孔南仲認為當寫「濕納納」,引《說文》「納,絲溼納納」作證。孔解釋說:「蓋絲方繅起時,水氣未乾,內仍帶濕,故納從內,濕在內也。」所謂「繅絲」,是將蠶繭放入熱水中煮,再抽絲,故絲帶水氣。「納」本義即「絲濕」,「濕納納」才是正寫。
又如常見的寫法「尿壓」(尿的臭味),孔先生說應該寫「尿胺」(胺音「壓」)。近年大家流行寫的「吊吊揈」,孔先生則寫「掉掉扔」:「『扔』音詠上平聲,擲也。又讀去聲,搖也,即左扔右扔之扔。搖搖不定曰『掉掉扔』。」(我自己認為「掉掉扔」比「吊吊揈」好。)又如表示不屑的「唓」字,孔先生寫「嗤」:「讀若奢,笑人之聲,有鄙薄之意。」
最令我意外的是「劏雞」、「劏鴨」(即宰殺雞鴨)的「劏」字(古書其實沒有這個字)。孔先生說那是「湯」字才對。為什麼呢?他說:「蓋宰後必以沸湯去其毛,凡宰必用湯,故以湯字代宰也。俗作劏誤。」宰殺牲畜後,一定用熱水(即「湯」)燙去毛,可見「湯」與屠宰是分不開的,大概「宰殺」不好聽,就用「湯」代替。後人不解,才生造一個「劏」字。
還有「啋!大吉利是」的「啋」字,孔先生建議的寫法是「啐」:「啐,讀若『菜』平聲⋯⋯今婦人抵拒人,發聲必曰『啐』,即咄咄驚呼之意。」坦白說,這「啐」字我在舊小說常常見到,但總是漫不經心,從未聯想過平日講的「啋」。但經孔先生一提點後,讀到像《紅樓夢》鴛鴦對鳳姐兒說的「啐,這也是作奶奶說出來的話」,便覺得生龍活現、如聞其聲了。
類似例子當然不勝枚舉。要不要逐一復古呢?我沒有很強烈的意見,只認為推廣一下這些舊派用字,讓大家多點選擇也是好的。本文題目的「失傳」打了引號,是因為我懷疑以上的寫法到底有沒有流傳過。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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